闲人一挂

勃拉姆斯的假期 · 糖果与糖果屋 004(本部分完)

想想4年前,果真是很稚嫩的文笔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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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早上,任天海将洛睫抱到餐桌前,对洛瞳笑道:“洛瞳,现在把小睫还你了。”

 

洛瞳有些诧异,旋即就明白了,只忙忙错开眼,脸却还是微微泛红了。

 

洛睫却大方得很,道:“哥你担心什么,我已经把他喂饱啦,之后我就是你的了。”

 

“别乱说,你哥脸皮薄。”任天海将早餐端上来。小睫的豆浆,海鲜粥和小笼包,洛瞳的标准英式。

 

“明天我想吃叉烧,”洛睫小笼包丢到嘴里,满嘴幸福的油光,“嗯……做叉烧肉饼好不好?”

 

“好!”任天海不假思索,“配上荠菜粥。”

 

洛睫满足的点点头,专注于和小笼包搏斗,不一会儿一只蒸笼就空了。

 

洛瞳手上的刀叉使用得无声无息,看着他们两个早上必经的甜蜜点餐阶段,口内只化了一句嘱咐道:“别用手吃。”

 

洛睫嘻嘻地笑,拿眼觑任天海,带着不怀好意的撩拨,口内道:“没关系啦,天海哥洗得超干净。”

 

洛瞳知道小睫开心,也不觉溢出羞涩的笑容,“那别吃太快,小心噎到。”

 

“嗯!”洛睫大力点头,弯弯的眼睛乖得不行。

 

任天海陪笑,一副拿他没办法的样子,又问洛瞳:“煎黑布丁胆固醇太高,今天改用蒸的,会不会不太习惯?”

 

“怎么会,很美味。”洛瞳道谢。

 

“我就说可以啦,哥不会介意的,”洛睫拈着小笼包笑起来,又对洛瞳道,“前天吃冰淇淋的时候,他发现Cyprus用完了,就改用了Pope's Sea Salt,还怕哥你吃不惯。”

 

洛瞳一听,顿觉不好意思起来,“其实我吃不出这些盐的区别,不用这么费心。”

 

任天海立刻回答道:“还是让我用心吧,不然小睫会和我没完的。出海之前,特地订了冲绳盐过来的人可是他,他说你在家里比较偏爱这种盐做出来的食物,以及橄榄油一定要用Latzimas的extra virgin,还有blabla一大堆……”

 

没等他说完,洛睫已经用油爪扯住了任天海的嘴,冲着洛瞳道:“哥你别听他乱说!”

 

洛瞳怎么会不知道小睫的用心,在他看到房间里一千四百针的埃及棉纱,以及去了花粉的白玫瑰的时候,他就知道了。尽管他没有豌豆公主一样娇嫩的肌肤,而过敏反应也早已经成为历史。

 

这就是他的小睫。他总是假装不懂事,其实心里却是最关心他的,就像他们的大哥肖楚临,默不作声的,却什么都安排的稳妥,无微不至,无声无息。

 

包括他对小睫的冷淡,不过是求之而不得的掩饰而已。

 

想到这里,洛瞳心中不觉微微一酸。

 

他只是不知道,在他不在的日子里,肖楚临最喜欢的游戏就是叫洛睫扮演洛瞳。他也一定不知道,洛睫还被安排去学大提琴,甚至还能勉强演奏一两段勃拉姆斯。

 

“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呢?”洛瞳好奇地问道。

 

洛睫慢慢笑起来,看着天上盘旋的海鸥,“他会发光啊,就好像太阳一样!”

 

这短短的十天,三个人都过得非常愉快。

 

洛瞳将一堆食材交给厨房,出来的第一眼就看到沙发上的肖楚临面沉如水,冷冷地盯着他,直教他吓了一跳,还没开口,就听肖楚临开口,“过来!”

 

洛瞳呆了一呆,还没弄清楚状况,肖楚临已经站了起来,一把扯过他,眼里是生铁一般的阴寒冷厉,“你别以为我做不到!”

 

洛瞳正要开口,肖楚临已经擒住他,俯身吻了下来。撕咬一般的攫取,使洛瞳的脑海里顿时变得一片空白,只觉得空气越来越少,眼前都是混乱漂浮的暗影。

 

“哥你走的好快,那堆东西很重诶!”洛睫一进门,却看到相拥的两个人。

 

肖楚临这才反应过来,难以置信地看着怀里的人,居然不是洛睫!

 

真正的洛睫站在那儿,背着大提琴,怀里抱着玫瑰,在身后金黄的斜阳之下,在大理石地板上形成一个纯洁温柔的剪影。

 

洛瞳如梦初醒,忙忙推开肖楚临,捂住滚烫的脸,飞快地上了楼。

 

玫瑰跳下洛睫的臂弯,无知而欢快地跟着洛瞳跑了上去。

 

洛睫看着面部扭曲的肖楚临,不觉呵呵笑出声来,镇定又似乎漫不经心地道了一声“恭喜”。

 

甚至有些戏谑。

 

“你是故意的?!”肖楚临恼羞成怒,又痛恨自己的草率。

 

他不得不承认的是,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,就已经养成了一个下意识的习惯——每当洛瞳回国的时候,他都要经过某种确认才能区分洛瞳和洛睫。也只有在确认之后,他才能调控好自己的情绪和言语。

 

可是今天,他连日积累下来的暴怒让他完全忘记了这个重要环节。

 

面对肖楚临笃定的质问,洛睫只是一愣,旋即短暂地笑了一下。

 

故意与否有什么紧要,肖楚临从来不会相信一向作奸犯科的洛睫。

 

“反正你上钩了不是么?”洛睫毫不退却地望着他,嘴角不觉勾起一丝讥讽的笑意,“怎么结局不如你所料?据我刚才所见,他可并没有推开你。”

 

“你以为我真的不敢让你消失?”肖楚临恼羞成怒,一把抓过洛睫的头发,狠狠地扼住了他的喉咙,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。

 

那眼神里赤裸裸的厌恶,如两柄钢刀一般,在洛睫心口上扎下两个血洞。因为头皮剧烈的疼痛和喉间痛苦的窒息感受,洛睫的脸色变得涨红,左手却慢慢地摸上胸前的背带扣,居然还可以笑着挤出一句警告:“如果不怕哥难过的话,你可以选择现在。”

 

“你用一架琴威胁我?”肖楚临暴怒之余,不觉生出一丝诧异。

 

洛睫的手又垂了下去,依旧在笑着,“是啊,一个死人怎么敢威胁你。”亲口吐出这自暴自弃的话语,心底居然有单纯而尖锐的快意。

 

肖楚临从没见过洛睫这个样子,好像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。

 

今天,他笑得太多了,这笑容让他想起了疗养院里的阳光中,那个惨白的少年,那个游荡在玫瑰囚笼里的孤魂。

 

一样的触目惊心。

 

让人在那一瞬间,不得不同情。

 

不知不觉间,肖楚临已经松了手,疑惑和惊异越过原本的怒气。

 

洛睫深深望了他一眼,在转身的时候,垂下眼睫,犹如叹息一般轻轻地道:“别让他伤心。”

 

肖楚临一愣,眼睁睁地看着洛睫从容离开。

 

好像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,好像所有的一切都被他这个背影远远地抛弃了。

 

包括洛瞳,包括他,也包括洛睫自己。

 

洛睫把琴收在琴房,关上窗。路过洛瞳的房间,不觉停下了脚步。正欲敲门,又瞬间打消了念头。在半空中停止的手形成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姿势,最终还是如下定决心一般缓缓垂落。洛睫淡淡一笑,将手放回口袋,晃晃悠悠踱向自己的房间。

 

而此时的洛瞳,脑海里一片混乱,食指和中指无意识地贴在红肿刺痛的嘴唇上,擂鼓一般的心跳在耳边回荡。

 

有失落,有悲伤,因为肖楚临爱的是他的弟弟。可是更多的是庆幸,因为肖楚临眼中一览无遗的嫉妒,正昭示着他对洛睫的爱。

 

洛瞳闭上了刺痛的眼睛,有什么在脸庞上划落。

 

他永远不能可能成为洛睫,所以这样就很好了。洛瞳对自己说。

 

至于他,一个误会的吻,已经足够。

 

“玫瑰,这样就很好了,是不是。”洛瞳抱着溜进来玫瑰,笑得甜蜜而苦涩。

 

就在这时,敲门声起。

 

洛瞳如闻暮鼓晨钟,慌忙冲到浴室洗脸。

 

门缝一开,就听见肖楚临的道歉。

 

“没关系,我知道。”洛瞳不敢看他,满心的羞赧和慌乱。

 

肖楚临看他湿乱的头发,通红的嘴唇,躲闪的视线,脚边则是察觉到主人内心而慌张的爱犬。

 

甚至一向好习惯的洛瞳,连水都忘了关。

 

他绝望地想,果然,洛瞳是反感的。

 

深深的失落和沉重的绝望让肖楚临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,所有在洛睫面前的强势和自制都不见了,呆了半天也不过挤出一句干巴巴的道歉。

 

洛瞳还是微微低着头,善解人意地道:“没关系,我都知道的。”

 

“那你好好休息。”肖楚临无话可说。

 

一连几日,三个人之间气氛诡异,相比之下,还是洛睫比较自由自在。用洛瞳的话说就是野山上一只猴。

 

那日,台风登陆预警,洛睫早早回到家中。

 

“我哥人呢?”他问福叔。

 

“他和Pierre谈续约的事,今天不回家。”肖楚临忽然出现在楼梯上,英俊的脸上挂着阴沉而残忍的笑容,“上来。”

 

然而,洛睫再也不会感到害怕了。

 

他把外套脱下来,交给福叔,慢慢走上阶梯。

 

书桌上放着威士忌。然后洛睫的视线落到了那一堆照片上,是他和任天海的照片。

 

构图和曝光都很差劲。而且可以确定的是,尽管肖楚临麾下的阿Joe号称无锁不能,却还是上不了任天海的船。

 

这一张张的偷拍照,却是满满的回忆。

 

洛睫饶有兴致地一一翻阅。

 

原来今天他们一起做了好多事。

 

他们上午去福利院做义工,中午在渔港吃饭,下午出海垂钓,任天海一竿独钓,洛睫负责骚扰,后来任天海一无所获,只好将洛睫扑倒。然后两个人在甲板上喝冰酒,吃了一整只四寸的冰淇淋蛋糕。

 

他们也在沙滩上奔跑,追逐,打滚,笑闹。洛睫喜欢从后面卯足马力跑冲过去,一下子挂在任天海的背上;喜欢冷不防推倒任天海,接着顺势骑在他身上,居高临下地吻他;甚至也喜欢任天海将他追上之后,把他抱在岩石上,惩罚似的啃他的脖子,像一头发怒的大狮子。

 

他记得他们在海天一色之中,肆无忌惮地跳舞,拥吻,缠绵。他们还一起做了一个好大的迪士尼城堡。他记得那个漂亮的圆锥尖顶上放着鸡尾酒里的小樱桃。他记得海水卷上来,打湿了小腿,任天海却小题大作,一定要洛睫检查旧伤是否无恙。然后他们去了任天海的酒窖。洛睫跟着任天海,看他处理业务,下达命令,宛然一个王者。

 

“是不是很无聊?”看到蜷缩在沙发上小小一团的洛睫,任天海取来了酒和奶酪。

 

洛睫立时仰起大大的笑脸,回答道:“一点也不无聊,天海哥认真做事的样子好帅!”

 

“这是笑我还是夸我?”任天海掐了一记洛睫的面颊。

 

“当然是夸你啦!”洛睫笑得眉眼弯弯,接着自然而然地承接他落下的亲吻。

 

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,他们之间已经形成了这样一种甜蜜的默契,仿佛亲吻是一种有趣的游戏,而两个人乐此不疲。

 

一吻毕,洛睫双颊挂着红晕,低垂着睫毛,轻轻叹息:“天海哥,谢谢你。”

 

任天海一如既往地微笑,在洛睫额头上落下珍惜的一吻,“小傻瓜。”

 

洛睫承认,其实爱上另一个人不会那么难。他看到照片中自己由衷的笑容,对任天海充满了感激。

 

任天海是个完美的爱人,而肖楚临不过是想折磨他。

 

他又何必这样执迷不悟呢?

 

“你喝酒了?”肖楚临强压了怒气,可是眼神却是恶狠狠的,充满暴戾。

 

洛睫有恃无恐,带着陶然的醉意,笑而不语,如果是以前他一定会反驳,比如说,法律只规定不能买,没说不能喝。

 

“你让他上你了?”肖楚临脸色阴沉至极,几乎问得咬牙切齿。

 

洛睫乘着醉意,轻快地道:“你不是说我就是这种人么?当然来者不拒,更何况他的技术和你不相上下,我为什么要say no?”

 

话音未落,脸上骤然挨了一个结结实实的耳光,洛睫晃了一晃,靠墙站稳,嘴角已迸出鲜血。

 

“洛瞳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弟弟!”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挤了出来,谁都不会想到肖楚临满腔的怒火不过化作了这样一句无聊的话。

 

洛睫抹了抹嘴角,心下哭笑不得,不觉道:“你倒想起了这个,上我的时候怎么没有发现?”

 

肖楚临一愣。

 

“今晚想么?”洛睫拿起杯子一饮而尽,然后倒过来,冲着肖楚临晃了晃,“对了,你不喜欢别人主动。”

 

“你怎么不说话?被我吓到啦?”洛睫歪着头,脸已经开始发红了,呆了半天,突然小声道,“还是加汽水比较好喝,或者加蜂蜜。”说完嘻嘻一笑,干脆坐在桌子上,踢掉了鞋,盘起了腿。

 

肖楚临就是一个一板一眼的人,就像早餐是永远的英式。

 

洛睫给自己满满倒了一杯,望着头顶无数炫目的光晕。

 

肖楚临没有阻止他,只诧异地看着他。

 

在他面前,洛睫从来没有这样放肆过,但是这可能才是洛睫真正的样子。

 

洛睫很快就醉了,红晕的脸,困惑的神情,像极了害羞的洛瞳,只是肖楚临第一次发现,洛睫的心情,那种空洞的笑意,雾一般的迷惘,还有深切的绝望。

 

“不是最喜欢我这样么?”洛睫手抚着疼痛的头部,却又很快否认,“不对不对,应该是我不说话的时候,比较像我哥。”

 

“大哥……大哥……大哥……”洛睫模仿着洛瞳的语气,喜悦的,疑惑的,埋怨的,几乎可以以假乱真,可是这样惟妙惟肖的模仿并不会带来什么愉悦,反而是铺天盖地的失落,他扶着胀痛的额头,粗声粗气地嘲讽自己,“学什么?你一辈子都不可能是他!”说完,便放肆地大笑了起来。

 

洛睫几乎是欢快地哼起了歌来:

 

“Peter, Peter, pumpkin eater,

had a wife and could not keep her;

He put her in a pumpkin shell,

and there he kept her very well.”

 

沉默了片刻,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,摇摇晃晃地走过去,伸出手指戳肖楚临的胸膛,质问道:“你都和我哥在一起了,叫我上来做什么?”

 

肖楚临皱了皱眉,忽然想叫他走,却听洛睫道:“嗯,我知道了你想做。”然后径自开始脱衣服。

 

“把我当我哥吧,我保证听话。”洛睫晃着头,认命地道。

 

肖楚临看到了他的眼睛慢慢溢出的泪水,觉得心里有些异样。

 

“别让我哥知道,不然他会伤心的。”乖巧得像六年前的那个小傻子,洛睫笨拙地脱光了自己,又轻轻地自我确认,“嗯,这样的人,只有我一个就够了。”

 

肖楚临一惊,仿佛是整颗心都被封闭了起来,他第一次干巴巴地开口:“你累了,回去休息吧。”

 

洛睫摇摇头,呵呵傻笑,自言自语道:“回不去了。”

 

“听话,回去休息。”肖楚临不觉加重了语气,极力忍耐着心底的动容与怜惜。

 

洛睫还是固执地摇头,试探地伸出手来描画肖楚临的五官,又讶然睁大了眼睛,“今天你怎么这么好?——一定是在做梦,对啊,一定在做梦。”

 

洛睫低着头拼命擦眼泪,也许是因为在心中积压太久了,一下了喷涌而出,怎么也止不住。他一边哭,一边告诫自己,“对了,不能哭,不能哭,万一哥来了就不好了。”

 

这断断续续的哭声,撩得肖楚临心里一片浮躁。

 

洛睫压抑着自己的哭声,小心翼翼地宣泄着他所有的伤心和委屈。

 

肖楚临心烦意乱,唯有起身离开,行动间居然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。在关上门的瞬间,肖楚临听到他哽咽着说道:“已经很努力了,可是还是不行。”

 

无端地心内一颤,却说不出什么滋味,肖楚临实在无可奈何,唯有甩甩头,向琴房走去。

 

那儿才是他的永无乡。

 

而他的心里,自始至终,都应该只有洛瞳一个人。

 

肖楚临对自己说。

 

对,只有洛瞳。

 

肖楚临说完,毫不犹豫地打开了音响。

 

如歌如诉的琴音丝缕一般缠绵而出,在他的脑海里萦绕,渐渐盖过了他心底若有若无的哭声。

 

2018-12-16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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